要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不听话,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华枝招詹】落日之外(Day3)

抑郁男高华×辞职社畜鑫


虽然一开始说了,但我决定再说一遍,人设是李岩的,人物背景也是我添在李岩身上的。


    

09

  措勤县宾馆的床质量不是很好,人有一点动作就会发出声响,詹鑫半夜被吵醒的时候,借着夜灯看见张哲华正抓着枕头哭,但没有醒,是做了噩梦。


  他下了地走到张哲华的床边,用手去拭男孩眼角的泪,张哲华其实没有哭出任何声音,只是咬着唇抽泣,因为想要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才让床晃了晃。


  詹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把张哲华叫醒可能反而会伤了对方的自尊,他坐在床边,去握那只抓着枕头边的手,希望这样能安抚到张哲华的情绪。


  男孩总是有些凉的手感受到他的体温,转而去拉他,詹鑫没有动,任由张哲华握着他。他不敢想张哲华在过去经历了些什么,怎样的压抑才能让一个人在睡梦中哭泣都无声无息,他觉得心疼,又自知无权过问。


  他在床边坐了快十分钟,张哲华终于是踏实的继续睡了,他又费了半天劲才把自己的手从小孩那里拿出来。


  坐回自己床上,他又盯着张哲华看了一会,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所作所为的正确性,他想救张哲华,可是他能救这个男孩多久,又或者,张哲华真的愿意拉住他伸出的手吗?


  他想了半天,直到看张哲华有要醒来的迹象才手忙脚乱的恢复了睡觉的姿势。

  

10  

  詹鑫到底是买了身藏服,但他趁着张哲华没起床的时候把衣服放进了后备箱,想到了村子里再拿出来。


  从措勤县到文布南村的路上没有景点,路也比之前要短一些,他们在措勤县的路边摊吃了早餐才开始一天的旅程。


  张哲华早晨起来的时候感觉出来眼睛有些不舒服,大概是知道自己昨晚哭了,他吃饭的时候看了几眼詹鑫,心想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詹鑫看到,但他知道詹鑫看到了也不会主动和他提这事。


  在西藏待了这么几天,张哲华的高原反应已经好多了,虽然一上车詹鑫还是放了音乐,但他希望趁着身体状况不错和詹鑫多聊几句。


  詹鑫进藏之前查了不少的资料,一直把攻略的小本放在车门的小斗里面,他听张哲华问起有关西藏的事,把那个小本递了上去“我写了不少呐,主要是些文化和遗址之类的,因为我这个记忆力实在不好,你可以看看。”


  “就比如我记得刚从狮泉河出来是有个遗址的,但我没去,怕破坏考古现场。这边的山上有很多溶洞或者普通的洞穴,都是原来的时候僧人用来修行的,有的大洞里还能发现佛像、经文还有陶罐什么的。”


  “这附近没有吗,怎么昨天没听哥提起来。”


  “这边少,到纳木错那边就很常见了,我对这种宗教文化的兴趣不大,是没打算去看,你想看看吗,到时候我们可以在路上找一找。”


  “我没啥想法,都听哥的”张哲华说,他也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传说,虽说尊重每个人的信仰,但他总觉得那些东西他信了也没用,要真有能看清世人的神明庇佑信仰他们的人,他的母亲也不会死在那场事故中。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这个文布南村也是宗教圣地,信仰的是苯教,好像是一个王朝延续下来的宗教……我记得是象雄文明吧?”


  詹鑫转头去向男孩求证,张哲华翻了翻手里的小本之后点头道“是,这记忆力不是挺好的吗?”


  “可能就是记些杂事清楚,工作上没有备忘录得出大事儿。”


  “可我觉得哥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各种方面。”


  詹鑫看着前面不知道还要延伸多远的石子路,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他说“那还真不是,不过我好奇你哪来的这个结论。”


  “直觉”张哲华说“我不了解,但我这么觉得。”


  “这样啊,那谢谢你的直觉啦”詹鑫笑了笑“也谢谢你。”


  张哲华把那本小笔记抱在怀里,他想自己可能还是有些晕车,不然怎么会忽然觉得心脏有些负荷过大了呢。


11

  他们到文布南村的时候是下午,有位外乡的老板在村寨里开了一家两层楼的宾馆,和周围藏族建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为少有人在这个时候入住,老板的热情几乎全都放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被老板拉着在一楼的大厅里聊天的时候,詹鑫觉得自己的社恐都快实体化了,可他看张哲华一副比他还怯生生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接老板的话。


  老板是河南人,来西藏已经十二年,娶了现在的藏族老婆后就在这里定居了。


  在交流的过程中,老板提到文布南村有位很有名望的老人,年过八十了但身体依然健朗,在村寨中时常能用占卜来帮助村民预知一些事情的走向或者寻找走失的牛羊,说是从未有过失灵的时候。


  “我不信,但我老婆信,之前有不少来旅游的人去问过,要等一个晚上老人家才能给答案,你们要在这里过夜的话可以去试试,我是不知道那些游客最后问出什么了,但我一个时常进藏的朋友也说很灵的。”


  “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这多打扰啊”詹鑫说。


  “我听我老婆说那位阿姆很愿意多帮一些人,有外乡人去见她,她也会很高兴的。”


  老板还告诉他们,从当惹雍错的对岸有一条平缓的小道,可以让汽车从北方爬上达果神山,往常时候会有很多当地牧民在那里朝圣。


  因为老板一再劝他们去见见那位阿姆,詹鑫就带着张哲华去寨子里买了两条哈达,像是被赶着上磨一样,在一个可以做翻译的村民的带领下去到了村寨中心位置的老房子。


  “你说咱们俩一会说什么啊?”詹鑫说“想个问题呗?”


  “我也不知道,预知未来这种事,感觉灵不灵都没有什么意义”张哲华趴在詹鑫耳边小声说,没让那个村民听了去。


  詹鑫想说那不如问问过去,又觉得这话不适合跟张哲华说“要不也不问具体的吧,就让老人家给个指引?”


  “行。”


  走到阿姆的家之前要下一个土坡,可以扶着左手边的墙壁,但詹鑫还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就在他以为要丢大人的时候,张哲华从身后拉住了他。


  他被往后拽进怀里,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张哲华就已经松开了手说“哥,走慢点。”


  “啊……走慢点,走慢点”詹鑫小步的往前蹭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张哲华,小孩没什么表情,大概就是本能的扶了他,可他分明感觉对方是刻意抱他一下才松手的。


  他们到的时候,阿姆已经在门外坐着等他们了,阿姆身边坐着她的家人,还有不少村民送来的水果。


  “扎西德勒”他们弯下腰向阿姆打了个招呼,老人抬起头,用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庞对他们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我们听这边的人说得规矩啊,有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詹鑫拉着张哲华蹲在阿姆面前,小心的把手中的哈达带在阿姆的脖子上“我们希望您能一直身体健康,谢谢您在这里见我们。”


  村民在旁边转达他们的意思,并表示需要先向阿姆托一个物件,明早再归还给他们。


  “你们和阿姆说想问什么或者托什么?”


  “嗯……就是想要一句有关未来的话,什么都可以。”


  詹鑫把自己一直带在食指上的戒指放在了老人手里,他有点害怕会被村里人骗,可身上实在再没有其他贴身的物件了,张哲华想了一会,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枚游戏币递了过去。


  阿姆在接过那枚硬币的时候轻轻拉了一下张哲华的手指,用那双已经因岁月而难以清晰视物的眼睛看着他,张哲华怕吓着老人,没有往后缩,却是真的被看得一阵发慌。


  老人说了句藏语,张哲华不解的向翻译的村民递过去一个眼神。


  “阿姆说……明早先去达果山上看一看吧。”


12

  当晚没有安排,他们晚饭后在当惹雍错的湖边散了会步,张哲华听詹鑫提起了一些从前工作生活上的事,他了解到詹鑫身边有一群奇奇怪怪但真诚的朋友,了解到詹鑫不喜欢坐在办公室里倒腾账本,也了解到詹鑫很喜欢脱口秀,回北京以后想要去试一试。


  詹鑫的生活或许并不像很多人理想的那样多姿多彩,但詹鑫提到那些好友的名字时总是带笑的,说起过去的事总是怀念的,让人觉得庸庸碌碌的生活里也是会有幸福的。


  张哲华在旁边听着,他想詹鑫不会问起他的事,有些事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都心知肚明了。他意识到自己和詹鑫的那些朋友是不一样的,他不是个懂得温暖别人的人,爱是本能但表达是需要学习的,从没有人交过他如何向另一个人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我算是他的朋友吗,等他回了北京自己又该去哪里呢,张哲华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但他给不出自己答案。


  他发觉他竟是有些希望詹鑫问起自己的过去的,问起那些残破的记忆,可是詹鑫懂得进退有度,就是不知道是怕他会难过,还是根本也不好奇。


  他们在湖边一直待到了落日沉入南方深蓝的湖岸线之中,看着金波流转的湖面恢复沉静,才一起回了宾馆。

  

13

  晚上张哲华坐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是连着宾馆WiFi勉强能打开网页的手机,他随便看了几个帖子之后,又想起那位藏族阿姆看向他悲悯的眼神,于是第一次,他开始认真思考这十八年的人生。其实他曾经无数次想过,但他总是带着不甘和痛苦去看待自己这条烂命,他一直在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告诉自己“人从诞生的一刻就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用这种放在别人那里是高深放在他这里是可悲的言论书写过往。


  他第一次想平静的看看自己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活的。


  张哲华五岁开始就生活在重庆观音桥后面被称为“野水沟”的一条老旧街道里,网上的人说这是最有“重庆味”的一条街道,可真住在里面才知道每天被苔藓和发霉的味道围绕着是什么滋味。


  他爹年轻的时候是个赌鬼,败光了在县城里的一间二居室后搬到了这里,他的母亲也因为那时候已经有了他没有离婚,被迫住在那种地方帮着丈夫还债。张哲华的童年是在父母的争吵中度过的,每天放学他都会站在那件平房旁边的小巷里等待屋里打砸的声音停下来十分钟后再回家。


  他从小就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在学校里也没有很亲密的朋友,儿时记忆里最美好的记忆都来自于他的母亲,即是夫妻生活糟糕的不成样子,他的母亲也从未用他来撒气,反而是将一切的温柔和爱都给了他。

  

  他曾以为他可以永远躲在母亲怀里。


  但是,意外发生在他小学毕业那年。他的母亲刚刚在公司里升职,和领导去一处工地查看,结果由于测量的失误,尚未建成的房屋出现了坍塌,他的母亲没能从那场意外中走出来。公司给了他家里一笔可观的赔偿金,他爹看上去并不悲伤,甚至很高兴的用赔偿金还了债,因为讨债的人打怕了不敢继续去赌博,可是之后又开始终日喝酒。


  那时候张哲华还小,没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街上的邻居只是对他说“你妈死了,你那个爹甚至都没给她找块墓地,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停尸房里面呢”。那天晚上,他由于哭得太大声被他那喝醉的爹从床上拽起来狠狠扇了一巴掌,他什么都没说,坐在地上把嘴都咬破了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的母亲信佛,相信兰因絮果,所以永远用最虔诚的心行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落得这样的结局,是被婚姻消耗了那些善缘,还是母亲的信仰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上了初中以后他开始和一些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他看着长得乖巧,但是打起架来一点都不手软的样子让那群混混很快认了他做兄弟。他和这群人学会了打群架、开摩托车、抽烟以及站在路边和过道的人要保护费。野水沟这一代的治安很差,警察不愿意来,来了也是草草了事,所以他们那群人真就没进过局子。


  初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们惹了对街的另一群人,打架的时候没打过,他左手都让人给撅脱臼了,从医院缠着绷带回家时家里还没人回来,他像是鬼魂一样在家里游荡了半天,然后在餐桌旁边发霉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封信。信纸重庆过多的雨水受潮,已经难以分辨上面写了什么,但他从落款的签名和时间看出来这是他小学时的一天夜里母亲写给他的,只是在睡不着的夜里和他说了点真心的话。


  或许是因为那些心情太过于压抑,他的母亲没有将信交到他手里。


  他拿着那封信回了房间,手腕的痛感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还是没能控制住泪水的决堤,他没有发出声音,却像是要将三年前那份眼泪再续上一般,抱着那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一遍遍重复说“妈,我好想你……”


  那封信上,他看得最清晰的句子就是母亲说真想看看他成年以后的样子,这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么过下去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所以他试着重新去做一个正常的学生,每天含着薄荷糖戒烟,又努力了很久才考上了县里一个普通的高中,那所高中很破,但这对于三年长在巷子里的他而言已经非常不易了。


  他靠着那封信活着,然后在高中遇到了转学来到这里姚烨。破碎的人总是善于看清另一堆碎片,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对生活的无望。所以他去接近姚烨,装出一副阳光美好的样子,为这个女孩在重庆的大雾中找到了一条路。


  那个时候他想,如果他能救得了姚烨,那也是一种自救。他不敢说这是爱,他想没人会爱一堆会扎手的烂墙皮,就像没人会爱他一样。那是一种欲望,一种求生的欲望,他也曾试着对着一面镜子把自己从水底救出来。


  他教姚烨骑车,带着姚烨兜风,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里试图吻这个女孩,他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能用自己可悲的灵魂去救另一个人。可是姚烨躲了,一而再再而三,她说她不想,他想知道原因,但女孩没有告诉他。


  后来那场车祸出得很突然,他在医院狭窄的走廊里看见姚烨母亲带着埋怨又无奈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很可笑,至少姚烨身边还有家人。又过了很久他才知道姚烨与继父感情的混乱,他不愿再插手这个烂摊子,在码头和姚烨告别的时候,他看着女孩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个能自救的人,他做得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这么活着,可他根本逃不出自己的命。


  高三开始,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县城的小学校往往对学生攥着比重点校更大的权利,他旷课了一个月,就收到了学校的处分和停学通知,但那个时候他只想多赚点钱离开重庆。但他没抱着什么去其他地方发展的美梦,他只是想熬到十八岁,去个遥远的地方,然后计划一场去见母亲的仪式。


  那封信到底没有成为他认真活下去的救命稻草,只是给痛苦按了暂停键,当他从自己自导自演的剧中醒来,周遭依然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裂缝早已塌进了更深的地方。


  所以他最后来了西藏。他不知道自己拿走了前以后父亲会不会在那片腐烂的水沟里发疯,他也不在乎。


  然而,偏偏詹鑫出现在了这段快要结束的故事里,在他濒死错乱的呼吸中对他说“你还好吗”。


  他想自己一点都不好,糟透了,从内里开始早已烂得不成样子了。可就是这样的他,居然能让詹鑫和他说以后,说离开西藏去哪里,居然能站在詹鑫旁边听这个人讲过去的故事。


  他知道自己不是姚烨,詹鑫也不是他,詹鑫只要伸手就能救他。


  可他这样想着,竟反而开始害怕了,怕自己一旦接受这份好意就会害了詹鑫,像是他那恶心的父亲败光了母亲积德行善换得的好运。


  他曲着腿,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仿佛三年前那封信带给他的痛苦又一次发出了预告,而这一次他知道了,在黑暗里活着的人是不能见到光的。


  “这是怎么了?”


  张哲华感觉到一只手落在他的头顶,詹鑫站在他面前,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沉默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他听见詹鑫叹了口气,然后他才着急的抬起头去看詹鑫的眼睛“哥,我不是……”


  但他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失望,也没看到无奈,詹鑫只是心疼的对他说“要不,我抱抱你?”


  张哲华在床上跪起来去搂詹鑫,他得到了詹鑫的拥抱,甚至可以把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手死死抓着詹鑫的衣服。他觉得自己在哭,可没有眼泪掉下来,他哽咽着,对詹鑫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我们这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哥,我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我——”


  “可是我不觉得……哲华,认识你是件很幸运的事,你明白我说的吗?”


  如果能在那天把故事画上句点就好了,张哲华想着,他不像那些慕名来到西藏的人一样是为了活来到这里的,他分明就只是想死在无人的荒野之上,金色的日出救不了他,自由的风救不了他,虔诚的弥撒也救不了他,只有詹鑫,忽然就让他觉得死掉是件不值得的事情,可是如果他活下去的话——


  “别这样,哥,我要是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这也太对不起你了……”

  

13

  詹鑫不知道张哲华是什么时候开始没能忍住眼泪的,他抱着这个认识了才三天的男孩,这才真正明白他从那晚开始究竟在张哲华的生命充当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他感到惶恐,因为他从未在其他人的生命里如此重要过,但他也感到莫名的庆幸,因为还好是自己遇见了张哲华。


  张哲华是哭累了在他肩上睡着的,他扶着小孩的头让对方慢慢躺在枕头上,又去拿毛巾帮张哲华擦了擦脸。


  “没关系”他对着睡梦中的男孩轻轻说“我很高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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